湖南一男子镇政府宿舍行窃时杀害女干部，由死刑改判死缓：有坦白情节可从轻

为偿还赌债，湖南省新化县水车镇男子毛某杰锁定了目标：镇上经营珠宝店的杨自尧。他认为，杨自尧家中应该存有较多现金，他想去偷。

连续几天盯梢后，毛某杰确认了杨自尧一家的住址：水车镇政府三楼宿舍。杨自尧的妻子马某郴，是水车镇一名女干部。

2018 年 4 月 30 日，毛某杰携带锤与刀前来行窃。被独自在家的马某郴发现后，毛某杰先是将马某郴锤晕，后用刀割划马某郴颈部。女干部倒在血泊中。

毛某杰落网后指认现场。图据微信公众号 " 新化公安 "

一审时，湖南娄底中院以抢劫罪判处毛某杰死刑，认为毛某杰携带凶器、有预谋入户犯罪，为抗拒抓捕而将被害人杀害，作案手段特别残忍，犯罪情节特别恶劣，后果特别严重。

湖南高院将案件发回重审后，娄底中院以 " 毛某杰到案后如实供述罪行，系坦白；具有悔罪表现，无犯罪前科 " 为由，改判毛某杰死刑，缓期二年执行。

改判死缓的结果引发了水车镇政府、村民及死者马某郴家属的抗议。他们认为，毛某杰抢劫、杀人行为主观恶性极大、社会影响恶劣、家属遭受重大打击，不能仅因其 " 如实供述罪行 " 就改判死缓。

为还赌债，男子入户盗窃杀害镇政府女干部

回家前不久，杨自尧接到妻子马某郴的电话。妻子问他 " 要下班了吗？现在可以开始煮饭了吗？" 他告诉妻子，可以煮饭了，一会儿就回来。

半小时后，杨自尧和儿子一起回到家，发现门被上了锁。打开门，看到妻子仰躺在床边，喉咙处一道很深的口子，周围全是血。妻子的身体已经没有温度了。

2018 年 4 月 30 日下午，湖南省娄底市新化县水车镇水车群工办的工作人员马某郴，在镇政府宿舍内被杀害了。十几天后，警方在长沙市某农贸市场，将犯罪嫌疑人毛某杰抓获。

毛某杰落网后指认现场。图据微信公众号 " 新化公安 "

毛某杰交代了他在马某郴家中盗窃财物时被马某郴发现，因怕事情败露，遂将马某郴杀害的犯罪事实。

毛某杰是水车镇上的一名泥瓦匠，作案时 20 岁。他喜欢赌博，曾因赌博被警方处以行政处罚。2018 年 4 月初，毛某杰打牌赢了 3 万多元，兴奋之余，去了镇上一家珠宝店，花 10800 元买了条黄金项链；之后几天，他连续输钱，欠下不少赌债，又以 8150 元的价格，将项链典当给珠宝店。

珠宝店的老板，便是马某郴的丈夫杨自尧。杨自尧没有想到，一条项链会给妻子招来杀身之祸。他向红星新闻记者回忆，毛某杰前来典当项链时，他从一个小包中拿出了 8150 元现金交给毛某杰。就是这一举动，令毛某杰作出判断：杨自尧家中应当存有不少现金。

产生去杨自尧家偷窃财物的念头后，毛某杰连续几天跟踪杨自尧，摸清了杨自尧的住址水车镇政府三楼宿舍。

案件资料显示，案发当天，毛某杰携带一个白色橡胶锤和一把美工刀，来到镇政府宿舍。发现马某郴在房间内，毛某杰便躲在楼梯间伺机入室盗窃。

当马某郴出门洗菜时，毛某杰进入房间四处翻找财物，被返回房间的马某郴发现，欲逃离现场。在门口被马某郴拉住后，毛某杰拿出随身携带的橡胶锤，连续击打马某郴头面部，马某郴晕倒在地。毛某杰将马某郴拖进房间时，马某郴醒过来并拽住毛某杰。

新化公安抓获毛某杰后发布的警情通报。

急于脱逃的毛某杰再次将马某郴砸晕。随后，毛某杰掏出随身携带的美工刀，朝马某郴颈部连续割划，致其当场死亡。

凶手一审被判死刑，后因 " 有坦白情节 " 改判死缓

作案以后，毛某杰从水车镇政府一公共厕所的通风口逃离现场，并将作案工具丢入河中。

湖南省、娄底市、新化县公安机关专门成立了专案组，展开侦查工作，并于 2018 年 5 月 12 日将毛某杰抓获。案件进入起诉阶段后，公诉机关认为，毛某杰以非法占有为目的，入户盗窃，为抗拒抓捕而当场使用暴力，致一人死亡，应当以抢劫罪追究其刑事责任。

马某郴家属提起了附带民事诉讼，要求判处毛某杰死刑，立即执行，并赔偿丧葬费、死亡赔偿金等共计 52 万余元。

2019 年 9 月 20 日，娄底中院一审以抢劫罪判处毛某杰死刑，赔偿被害人家属 3.3 万元。

娄底中院一审认为，尽管毛某杰有坦白情节，但不予从轻处罚，依法适用死刑。

娄底中院在判决书中称，毛某杰为偿还赌债而入户盗窃，为抗拒抓捕而当场使用暴力，致一人死亡，其行为构成抢劫罪；毛某杰到案后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罪行，有坦白情节，但考虑到毛某杰携带凶器、有预谋入户犯罪，为抗拒抓捕而将被害人杀害，作案手段特别残忍，犯罪情节特别恶劣，后果特别严重，对毛某杰不予从轻处罚，依法适用死刑。

宣判后，毛某杰不服，就刑事部分提出上诉。2020 年 9 月，湖南高院作出裁定，撤销该案刑事部分判决，发回娄底中院重审。

娄底中院在重审时认为，毛某杰到案后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罪行，系坦白，且其稳定的供述对案件顺利侦破具有一定的作用，依法可以从轻处罚；毛某杰具有悔罪表现，无犯罪前科，依法酌情从轻处罚。

娄底中院重审时认为，毛某杰具有坦白等情节，可以从轻处罚。

" 结合本案实际情况，可以不判处毛某杰死刑立即执行，但毛某杰所犯罪行严重、人身危险性较大，故依法应当对其限制减刑。"2021 年 10 月 20 日，娄底中院改判毛某杰死刑，缓期二年执行，并限制减刑。

家属希望 " 死刑立即执行 "，检方不予抗诉

毛某杰被改判死缓的消息，引发了水车镇政府、村民及死者马某郴家属的抗议。

数日后的 2021 年 10 月 24 日，水车镇政府向娄底市检察院递交了一份加盖镇政府公章的红头文件，请求检察院依法抗诉，表达 " 对毛某杰依法顶格适用死刑 " 的诉求。

水车镇政府表示，该镇一直关注职工马某郴被害一案的进展，针对娄底中院的死缓判决，该镇认为 " 定罪准确，量刑却颇移律法 "。

水车镇政府向娄底检方表达 " 判处毛某杰死刑 " 的诉求。

" 法庭认为嫌疑人系初犯，且有悔罪、坦白表现，可以从轻处理。" 水车镇政府认为，根据法律的规定，法院可以对毛某杰从轻处罚，但并非 " 必须从轻处罚 "，毛某杰主观恶性极大，意图谋人钱财且以极端暴力手段致人死亡，" 作案时冷静残忍，冷静处理现场后逃离。"

水车镇政府在文件中说，此案在镇上造成了极大恐慌，工作人员不敢住在宿舍，互相提防、入夜都怕，群众夜晚早早归家不敢出门，" 至今谈及此事，人必有余悸，为之色变。"

水车镇政府认为，对毛某杰改判死缓，会减弱死刑案件在预防一般犯罪上的作用力，产生不好的示范作用，此外，也是对被害人家属的不公。

马某郴家属在向娄底市检察院正式提交的《提请抗诉申请书》中称，毛某杰抢劫杀人前，提前踩点、准备凶器，做好了充足的犯罪准备；抢劫杀人时，手段残忍，在被害人被击晕后，仍用刀具割喉；抢劫杀人后，积极潜逃，企图逃避法律制裁。

" 仅仅因为落网后主动承认罪行，就改判死缓。这个结果我们一家人都不能接受。" 杨自尧对红星新闻记者说，妻子被害，对整个家庭如同晴天霹雳，尤其是妻子的母亲经受不住这一打击，在案发后不久病逝，" 我们希望凶手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，以告慰死者。"

娄底市检察院认为判处死缓并无不当，决定不予抗诉。

2021 年 10 月 29 日，杨自尧收到了娄底市检察院的《抗诉请求答复书》。娄底市检察院认为，经审查，毛某杰行为构成抢劫罪，但其到案后如实供述罪行，可以认定坦白，娄底中院判处毛某杰死缓并无不当，决定不予抗诉。

杨自尧对红星新闻记者说，作为被害人家属，接下来将向湖南省检察院申请抗诉，以及向湖南省高院申请再审。